千帆过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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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叶喻】定远功成白马闲(二十)【全员向】【古风paro】

*在亲友的帮助下艰难更新起了这篇

*这篇文其实已经在我脑海里完结好多次了

*向大家展示里挑外撅小事情





嘉世军驻于溪城近处的镇上,赤尔金人尚在休整,先头一役他们亦是损伤惨重,现下溪城已在其手,休养生息才是上上之策。圣旨快马传于嘉世,叶修见回京已成定局,他只得与苏沐橙细细交代了布防事宜,林林总总统共有一二十条,又嘱咐许博远辅佐苏沐橙,方才牵肠挂肚地回了京。


京中已经大雪三日,仍不见晴,又临近年节,皇帝索性便叫众臣休沐,待到雪霁之时再朝。喻文州本就忧思过甚,沉疴日重,黄少天此举倒与他方便不少,徐景熙便到相府上住着,日日盯着喻文州保养。这日恰逢徐景熙的药庐过了批新药来,若不处理只怕不得保存,他须得亲自前往,喻文州方才偷出空来到庭院间透气。喻文州盘算着日子,纵使雪大难行,叶修今日也该进京了,他狼狈至斯,还是头一遭,须得好好安抚一番,实在不能让他直接到少天跟前去触霉头。


喻文州拥毳衣炉火,兀自在亭中靠着软垫坐了,面前石几上放着两只青玉茶杯,茶炉中渐成鼎沸之态。喻文州浑不在意,只仰着头去瞧晦暗天色,又见黑云压城,大雪将至。喻文州心里凭空生出一丝压抑,他回过神儿来,侍立一旁的女孩儿已经将茶碗递到他手中。喻文州腾出一只手来才接了茶杯,前头二门却被人猛地撞开,卢瀚文脸颊通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一见到喻文州就大声嚷道,“兄长!不好了!叶帅一进京就被方学才带人拿走了!”


喻文州手里的茶杯“砰”地落到了地上,白雾从他脚下腾腾而起,侍女忙跪下身子去收拾。喻文州却视而不见,心思急转:如何会是方学才?他并非没有想过王杰希不会轻易松开叶修的把柄,只是现下就算要借叶修拉他下水,王杰希如何能借雷霆之手?难不成,是少天的意思?


零星雪花渐次落在卢瀚文发梢肩头,喻文州上前两步伸手为他拂去,目光并不落在此处,倒像是兀自在思索着什么。卢瀚文不敢出声,只得安静地任喻文州动作。茶炉内的炭火烧得毕剥作响,半晌,喻文州方才如梦初醒一般,附在卢瀚文耳边轻声言语几句,卢瀚文听罢疾奔而去。

 

明辉殿内寂寂无声,黄少天心烦意乱地靠在椅背上,平日里他最喜爱的漆金雕花的坐具,如今只觉硌得浑身不舒坦,他又换了个姿势,颓然伏在桌案上,全然不顾奏折噼里啪啦散了一地。内监觑着小主子神色,一时也不敢收拾整理,只得跟他一起苦熬着。恍惚间,黄少天听见刻漏机械转动的声音,便懒懒地出声问了句,“什么时辰了。”


那内监恭声道,“回陛下,刚至申时。”


申时。


“方学才是未时初刻将叶修带回来的,此刻太傅应当收到了消息,怎么还不来见朕?是不是朕思虑太甚误会太傅了?”黄少天胡思乱想着,又伸手去够那茶盏,内监见状连忙将另一盏换了过来递到黄少天手上,“陛下,凉茶伤胃,这儿有刚好的。”黄少天也不撇浮沫,只将盖子丢到一旁,端了茶碗在手里,略略饮了一口,只觉味道不似往日清冽,反倒苦涩难忍,禁不住皱了眉头。


那递茶的内监见黄少天如此反应,忙跪下请罪,谁知听外头司礼内监唱喏,“鸾台尚书肖时钦求见陛下。”


黄少天原本听见通报眉梢染上几分喜意,待听清了来人名号之后又泄了气,有气无力地开口:“传。”待肖时钦辅一踏进明辉殿,立刻敛衽下拜,大礼未具,他便懒洋洋地问道,“交办你的差事都利索了?”


肖时钦心中一凛,先应了声“是”,随后就倒忖度着未敢继续开口。他前脚才派人拿了叶修,后脚喻文州便叫卢瀚文来传话,竟说是要拜托自己保住叶修性命。他也拿不准这对儿师徒到底是打算拿叶修煞性子,还是打算拿自己开刀。肖时钦不是没试探过卢瀚文,但那孩子虽然年岁不大,却被喻文州调理的极为伶俐,只道:相爷说了,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


“回陛下,叶修已被收押禁卫坊。”肖时钦躬身答问,又不着痕迹地抹去鬓间冷汗,伏身再拜,“臣斗胆,请陛下赐教一句,缘何锁拿叶、叶修?臣知逾矩,但那毕竟是您肱骨……”他等了半天不见黄少天开口,忍不住抬头去看,却见黄少天面上神色纠结,倒不似是为自己多管闲事而恼怒的样子。


肖时钦定了定神,挺直脊背又道,“陛下……那叶某毕竟是国之名士,朝中重臣,又是陛下钦点的神策将军。如今骤然阵前罢官,锁拿入狱,那等昏愚之辈不知圣意,则难免胡乱揣测,枉生事端。臣故此斗胆,请陛下明示,万一遇上一两个昏聩的,臣也好替陛下代为教导……”


“肖卿,你看太傅待叶修如何啊?”黄少天斜倚在王座上闷闷开口,肖时钦听得这话额上又浮起一层冷汗来。他观喻文州素日行事,如何能不知叶喻二人情谊?只是喻文州人情练达,自然明白不能让主君误会这谋臣武将过从甚密的道理,如今圣上以此相询,倒让肖时钦又不知如何作答了。


 思忖半晌,肖时钦试探着开口道:“臣与叶修不甚相熟,尚未曾有机会亲近一二。只是听些市井传闻,人说他与喻相,年少相识,感情甚笃。喻相待他,自然会与旁人不同些。”


黄少天闻言“嘁”了一声,不满道,“市井之人得见他们几回?知道些什么?都传得出太傅待他与众不同的话来,也不知道在不见人处,他们又情深义重几何呢?!”  


这话便有些意味不明了,肖时钦还未来得及摸透其中关窍,就听黄少天又道,“太傅病重,难道不该好好将息?朕忧心日久,纡尊降贵过府探望,哪家臣子得此圣恩不感激涕零?谁知他病了不好好将养着,见到朕也不见一点欣喜,人是在府中,还在关心叶修在前线的战事呢。”


“臣私以为,喻相恐怕并非关心叶修,只是忧心军务罢了。”肖时钦越听越是心惊,只得先敷衍黄少天几句。


就听黄少天冷冷地哼了一声,又抱怨道:“他身子未愈,朕便允他不朝,又命赏了诸般滋补佳品。可他呢?数日不见,连一封请安折子都没上过,简直不成体统。只刘皓一回京,他倒得了消息直奔明辉殿而来了,朕难道不知道真上了战场上,胜败乃兵家常事?难道就凭刘皓一张嘴,朕就会对自己钦点的将军怎么样了?用得着他太傅大人,又不知殚精竭虑了多久,找回那个证人,忙不迭地来替叶修洗冤。”


肖时钦听罢黄少天一席话,几乎忍不住要在明辉殿上笑出声来:喻文州一世才名,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。皇帝对他这般牵肠挂肚,恨不得将他放在心尖子上,迁怒叶修也不过是吃心而已。可笑喻文州盘算了千回百转,最后竟落到了皇帝疑心他与武将过从甚密上来,为保叶修,居然还求到自己头上。倘或喻文州得悉主君心意,那这朝堂,自然他一家独大,哪儿还有如今让王杰希诸般挑拨的余地。


“臣斗胆,有一言恭请陛下圣听。”只是肖时钦如今既然已经与喻文州合作,自然要遵守承诺。只是皇帝师徒二人之间的这一层窗户纸,他不仅不会帮忙戳破,反而还要往上再贴三层浆糊,才不枉他今日冒着性命之危来替叶修说情。


许是憋闷许久的话说出,黄少天心里畅快不少,便应了一句,“肖卿请讲。”


肖时钦额首于地,沉了声音开口,“臣斗胆问陛下,陛下以为,喻相待陛下可谓尽心?”


“这……太傅自朕幼时便悉心教导,如今他更是一心辅佐于朕。”肖时钦这一问,黄少天倒想起喻文州的好处来。


“臣观喻相素日行止,时时事事无不为陛下虑在先,且不论传道授业的师徒之谊,单就喻相夙兴夜寐地为陛下操劳,陛下也当瞧见他一片赤子之心。”肖时钦抬起头来,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黄少天的神色,又继续道:“况且陛下细想,您与喻相那是什么情分,岂是旁人可比的。”


黄少天听他这几句话句句点在自己心上,兼之忆起喻文州素日行事,正如肖时钦所言,面色不由得松动些许:“那他也不该不知善自珍重,拖着副病骨,谋天算地的不知道是在疑谁?”


黄少天的声音缓和下来,却还是一副骄矜样子,肖时钦言辞恳切地再劝道:“陛下误会,纵使喻相缠绵病榻,也不敢不为陛下尽心竭力。依臣愚见,喻相洞若观火,一早察觉兵败有异,更忧心北面战事,恨不能多为陛下分忧。这才强撑病体,查清真相。何况…”肖时钦顿了顿,俯身再拜,“何况陛下所托另一事,臣已略有眉目。”


黄少天的目光倏然回转,语气也带了几分急切:“快说。”

肖时钦伏在地上,让人看不清表情,低声开口:“数月之间,臣寻访了十几位旧人,虽不算众口一词,所差却也不过毫厘。只是此事涉及宫闱秘闻,更牵连陛下至亲之人与朝中重臣,还请陛下恕臣大不敬之罪,臣才敢宣之于口。”


黄少天不耐地挥了挥手:“朕恕你无罪,快些禀来。”


肖时钦听得这话刚才抬起头来,有条不紊地叙述着:“臣听几位旧人意思,此事与太后及太后母家有关。当时太后与其家见罪于先帝,大抵是说陶氏一族插手国本立嗣,先帝震怒,几乎已经快到了废后的地步。”


“那时陛下年齿甚幼,自然不得而知。”肖时钦见黄少天露出思量神色,忙补了一句,又继续道:“彼时陛下您已由太后抚养,为保陶氏荣华,当日还未曾出任家主的陶轩,便为太后出谋划策,说是要……鸩杀陛下,嫁祸先淑妃母家,以使陶氏逃出生天。”


“肖卿,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?!”黄少天广袖下得拳头几乎攥出血,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来。


肖时钦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:“臣不敢妄言。”


“这些见不得人的事,与太傅的身子有什么相干?”黄少天略平复了心情,这才又开口问。


肖时钦见他得知此事竟然也能忍住,不由得叹了一句喻文州的好教导,便接着道:“当时,陶轩买通宫人,在陛下殿中香炉里藏了毒。喻相赶来时,毒烟已经散开良多,而偌大宫中竟无旁人。喻相为保陛下,不顾自身安危,亲手将香炉从殿中扔出,陛下这才逃过一劫。而喻相被毒香沾染甚重,大病一场,从此再不得上马了。”


黄少天心中大恸,太傅这一身伤病,十之八九都是因他而起,他竟还不知顾惜,反倒因为些不相干的旁人与太傅置气。黄少天不出声,肖时钦也不敢再多说话,明辉殿中寂寂良久。


肖时钦观黄少天神色,他似乎是确信了这一套说辞。这话虽是喻文州亲口对肖时钦所述,他却也有几分怀疑在心中,眼下黄少天倒是不疑有他,足以见他对喻文州倒真得是情深意笃。


   半晌,黄少天轻轻叹了口气,是舒缓过来的样子。肖时钦便试探性地开口道:“容臣说句逾越的话,不论是陛下与喻相积年情谊,还是喻相待陛下赤诚之心,都可昭日月。至于喻相待叶修,臣私下揣测,不过是喻相为陛下招揽良将而已。古往今来,握发吐哺之士大有人在,喻相此举不过仿贤而已。至于叶修一事,臣恳请陛下思虑周详,切莫因一时之气,离间了君臣之情啊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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